年夜饭上吃糠团

碧萧嘹

刘明礼
按照常理，年夜饭应该是一桌丰盛的饕餮大餐，最起码也得有鱼有肉有饺子。可是，父亲在世的时候，我家年夜饭的餐桌上，除了北方常见的一些美食之外，还有一份糠团子。
说是糠团子，其实也不是用真正的“糠”做的，而是麦麸加上少许白面。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，小时候虽说家里贫穷，但粮食基本够吃，父亲还是“商品粮”，过年也吃得起肉和白面。为什么还要“吃糠咽菜”？父亲说这叫忆苦思甜。
每到除夕，母亲下午就包好了年夜饭和初一起五更要吃的饺子。晚上，父亲准备上四荤四素，满屋子已是香气缭绕。幼小的我早已馋得直咽口水，拿着筷子趴在炕桌上。可是，父亲那八样大菜不见动静，却先端上来一盘糠团子，按人头不多不少一人一个，而且说要先吃完再上菜和饺子。父命难违，我只得硬着头皮拿起一个。放到嘴里，松松散散扎扎拉拉，直在嗓子眼打滚，实在难以下咽。有心放下不吃，可这样就没有肉和饺子吃。我一小口一小口磨蹭着吃下一半，等父母和哥哥姐姐们都吃完了，父亲照顾我年龄小饭量也小，才“开恩”允许我放下。
随着三杯小烧下肚，平时颇有些严厉的父亲变得一脸随和，我对他的疏远和畏惧也随之消散，胆子不由地壮了起来，往父亲身边凑凑问他：“爹，咱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，大过年的为什么非得吃这破玩意？”爹放下筷子，用迷离的眼神望着桌上的煤油灯，打开了话匣子……
父亲出生不久就没了娘，3岁又没了爹，和两个哥哥跟着他爷爷艰难度日。爷爷给地主扛长活，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斗红高粱。小哥仨只能外出讨饭，戴的是“芦花冠”，穿的是“喷地虎”，吃的是“到口酥”。爹解释说：戴的帽子破得绽露出棉花套子，所以叫“芦花冠”；穿的鞋子前露脚指头，后露脚后跟，一走路“噗噗”地直喷地上的土，所以叫“喷地虎”；吃的是糠团子，一到嘴里就酥了，所以叫“到口酥”。他吃糠吃的都拉不下屎来，只能用手抠……
爹接着说，有一年除夕，他们哥仨要饭到了5里地外的南答村。来到一户人家，端着破碗叫着大娘说“可怜可怜我们，给口吃的吧……”主人一看这大年三十还有出来要饭的，而且是小哥仨，家里一定是穷得揭不开锅，于是心生怜悯，问他们是哪村的？大伯说是王村。主人又问你爹叫什么？当大伯说出我爷爷的名字后，主人一把抱起我父亲泣不成声：“孩子们，快进屋去，这是你们舅舅家啊！”父亲用手背抹了一把潮湿的双眼，说这是他吃饱了的一回。
还有一年除夕，小哥仨要饭回来的路上，捡到一只冻死的野兔。回家后老爷爷炖了，还蒸了锅掺玉米面的糠团子。爹说，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吃肉，真香啊！父亲问他爷爷：今天管饱吗？老爷爷禁不住老泪纵横：“孩子们，吃吧！敞开儿吃吧！”说到这，父亲的两行热泪不由地流进了嘴角……
这样的故事，父亲在年夜饭上不知给我们讲起过多少遍。伴随着父亲对年的抚忆，我们全家告别了煤油灯，告别了土坯房，告别了只有过年才能吃上肉馅饺子的日子。
现在，对绝大多数家庭来说，年夜饭都是有荤有素、有凉有热、有碟有碗的一大桌子。新衣服更不用刻意准备，平时穿的哪件几乎都能穿着过年。年的况味在变，而我家一直未变的，是年夜饭上吃糠团、忆往昔的家风。它时刻提醒着我们，要追思致远，不忘来路，感恩时代，珍惜如今的好日子！

○｀抱剑对千军

情途末路

晚上等着地锅煮肉，尝几次都还不熟，倚在老妈怀里，抹一脸灰，在灶台旁睡着了

心比柠檬还酸ぃ

过年好

○｀抱剑对千军

小时候盼过年，现在是怕过年！